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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人类灌输给机器的故事相比,罗克对艾斯卡编的故事更感兴趣。

“我有两个故事,一个和眼睛有关,另一个是树的故事,你要听哪个?”

“眼睛吧,和感官有关的故事更适合现在的你。”

“好的。”艾斯卡的语调温柔平和,说这是个睡前故事也不为过。

他开始讲述,罗克专心聆听。

——

故事:代号“眼睛”

项目编号:ask530-t-s302475

我精心规划路线,从这条街的转角到另一条街的路口,从玻璃店门外到停车场的出口,再把这些地点相互连接,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络。

你可以认为我是观察者,也可以说我是追踪者。

我走街串巷,靠自己非凡的盯梢能力抓捕罪犯,抓住那些沿街偷盗的小偷、做非法生意的药贩、抢劫老人的匪徒,还有对女孩伸出魔爪的暴徒。有时我居高临下,整个城市都在我眼前,有时我细致入微,看清了每一个经过的人脸上流露的苦涩和泪痕——我不太在意别人的笑容,微笑的人没什么坏心,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才得留意。

我喜欢街角,总觉得如果能在两条街的交叉处占据一个位置,就很容易发现目标。

有一个人,他是位作家,为了出版自己的小说四处奔波。

他穷困潦倒,只有一件稍微得体的外套。去见出版商、编剧或是某位中介人时,他总是穿这件外套。那是件深炭灰色的呢绒大衣,质地厚实,即使在最寒冷的冬天穿起来也一样暖和。有时他戴上格子围巾,用来遮住下巴,使长相难以辨认。他会把右手插在口袋里,左手胳膊下夹着装稿纸的纸袋。现在很少有人用纸笔写作,但他似乎不喜欢电脑,他的身上也没有任何和电子有关的东西。

我觉得他可疑,认为他在刻意躲避追踪,正因为如此,我对他格外关注。

他的出版事宜很不顺利,几乎每一次都遭到拒绝,于是他去见更多人,人际关系像蛛网一样复杂又宽广,那个装着手稿的纸袋一次又一次被送到不同的人手里。

那里面真的是小说吗?

如果那是情报,是为了瞒过我这样的“眼睛”而做的伪装……当然,那也极有可能只是一本尚未出版的小说罢了。终于有一天,一个出版商暗中从事的秘密间谍活动暴露了,这家伙负责搜集情报,利用自己的职务将加密信息隐藏在电子图书的封面和页码中,与身在远方的同伴联系。出版商会被捕是迟早的事,因为有无数双像我这样的“眼睛”在注视他的一举一动,和他接触过的人也都有嫌疑。曾经,作家和出版商在一个小书店里见面,那里没有沿街的玻璃,窗户也很高,到处堆满了旧书。

其实,我无法确定他们是否真有交集,只是看到他走进书店,消失在重重叠叠的书海中。我知道,把这次的追踪报告上去,这个穿呢绒大衣的男人就完蛋了。

他会被抓起来,受审查。他的小说会被一个字一个字地分析,从中找到他通敌的证据。

我应该毫不犹豫,这是使命,是我存在世上唯一有意义的任务。

可我犹疑不决,想找出更确凿的证据。我习惯了追随那个熟悉的身影,习惯了观察他不经意的动作,习惯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他。

天气越来越冷,他在街角等人时开始把冻僵的手放到嘴边呵气。他受生活拮据之苦的脸颊苍白瘦削,却有一种冷峻的执着和坚定。有一次,他似乎真的卖出去一个短篇故事,那天他高兴得在路边和伸手向他要钱的乞丐又唱又跳。他被寒意冰冻的鼻尖因为兴奋而泛起红晕,让人有种暖洋洋的感觉。

我试过转开视线,不去关注他,让他成为一个真正平凡的人,继续奔波在有可能欣赏他作品的人们之间。可书店中的那次会面还是引发了怀疑,他被列入了可疑名单。

第一次被捕时,他被堵在小巷中,双眼充满不解、惊诧和困惑,无法判断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。当然,他们认为这是他的伪装,必须用更强硬的手段剥下他天衣无缝的面具。

我参与了审问。

刑讯最重要的一点是,如何毁掉一个人最珍视的东西。有时那件东西是家人、是伴侣和孩子,有时是对生活的憧憬和希望,对作家来说或许就是那只用来握笔的手。

他们看似无意地打断他的手骨,逼他说出手稿中隐藏的秘密,但他以惊人的意志闭口不答。审问者将手稿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,仍然一无所获,最后只能暂时释放他。

他们可能在想,如果他重获自由,终会再和同伴见面。

我没有看过那部手稿,无从判断里面的内容,那是手写的稿件,除了亲自拿在手里、放在眼前之外没有别的阅读方法。我继续追踪他的一举一动,那个熟悉的人不见了。他不再每天满怀希望地四处奔走,大多数时间只是漫无目的地游荡。他的右手也不再插着口袋,手指仿佛失去知觉,感受不到空气的寒冷。他的脸庞变得更加苍白冷酷——他们打碎了他的手指,也打碎了他内心中脆弱又珍贵的部分。

他是不是无辜,并不重要。

找东西就是这样,一个抽屉里没有,就去另一个抽屉找。

我跟随他经过一条又一条积雪的街道,经过横跨河道上的桥,在那个曾经为他惹来嫌疑的旧书店外停留片刻。乞丐向他乞讨,他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了对方,包括那件在牢狱中被血污和灰尘弄脏的外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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