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准备与妖怪过夜

 

田唯意对於社区文史不擅长,她的专攻是神话历史,尤其集中在感生神话上,跑来做社区文史实属离题。

但她太想离开台北,如果能够选择,她想跑得越远越好。

南投县位於中部,远一些到台南有牛稠子文化,或是邻近的台中也有牛骂头文化,这些地方是她假日可以前往散心,亲近出土文物的最佳选择。

而另一个重要关键,则是这份工作的老板方馨蕾教授,愿意替她挡下父母的要求和责难,所以她积极应聘,顺利得到一年聘期。

她到这个村子已经有三个月,有一位前辈指导。

最近她工作上轨道,能作业,搜集研究资料之外,开始加入博物馆团队,筹办文化展览,正在跟本地艺术家联系。

方馨蕾教授原本请馆方替她安排宿舍,宿舍地点位在镇上热闹地区,生活机能方便。是她自己喜欢安静,宁愿住在乡村,与星星和清爽空气为伍,自行找了桃米巷里原本要拿来当民宿的欧风楼中楼小木屋。

月租金四千五包水电,整间小木屋都是她一人使用,附厨房跟客厅,屋前甚至还有小花园。跟昂贵的台北b起来,这里简直是天堂,更别说具备了她爸妈绝对不会想造访的这项优点。

她爸妈都是中文系教授,主攻声韵学,两老期望她也读中文,偏偏她对历史感兴趣,所以在中文系毕业後,她选读了历史研究所,从此被批评跟不谅解的日子更加严重。

她在桃米村过得还算快乐,白天工作结束,晚上就读书,偶尔做点小研究。

出於责任感,她很努力熟悉桃米村的历史,也正因此,她才会踏进桃米巷叉路上那条没人会走的小径,试图探访五十几年前就没人居住,但震灾後开始有点动静的古宅。

唉。

田唯意瞧下腕表,傍晚六点,她已经晚三十分钟下班了,同研究室的学姊王雅丽早已赶赴约会。

田唯意收拾桌面,重要资料锁进保险柜,替仙人掌盆栽浇水,巡了一遍研究室把灯都关掉,锁门离开。

夏天傍晚的凉风吹拂过她露出的颈肩。今天冷气坏了,她跟王雅丽挤在小空间里,都闷到流出一身汗,现在倒是舒爽多了。

她没朝租处走,反而往溪边的方向,经过杂货店旁边的土地公庙时,闲嗑瓜子的几位老人家认出她是新来的研究专员,热情的塞了把瓜子给她,还给她一包台十八号红茶,说是庙公的儿子种的。

盛情难却,她只好收下,然後看着杂货店的台酒招牌,只犹豫一下就进去买了几罐啤酒。她酒量差,这些就足够醉了。

提着包包和酒,她宁静走过只能容纳一台车经过的水泥桥,沿着小溪往上。

这一带地址都叫桃米巷,差别只在一巷二巷??依此类推,越往里面越少人家。

到了七点,天se已暗,路灯晕h,而且间隔一百公尺才有一盏。

很暗,但还不到看不见路的程度。

小径两边野草蔓生,夏蝉白日吵,晚上还有高砂熊蝉接bang,再加上蟋蟀跟螽斯的声音,唧唧嘒嘒此起彼落,星星也出来露脸。

田唯意越走越慢,总觉得需要一些心理建设,但是??不太晓得该怎麽建。

毕竟跟一只妖怪过夜,绝对是罕见的经历。

而她已经有过一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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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唉。」

她下意识0了0左边x口。上次的隔天醒来,她这里就出现一朵淡淡紫白se像是牡丹的花,怎麽都洗不掉,像生在皮肤上。

去查了文史资料库,从周代到现在的文献,没一本有记载跟妖怪过夜後的nv子身上会出现图案,她还查了西洋文献,可是那里面描述的跟她遇到的妖怪实在差异太多,参考价值不高,索x放弃。

她只希望这朵花不要有害健康。

周遭空气里有芳香,她回过神,看见路边不知何时开满白se昙花。这种花太少见,也很美,只开四到五小时,有月下美人之称。

上次经过这条路时有昙花吗?

田唯意轻轻蹙眉回想,突然看见前方一大丛昙花盛开的地方,漂浮着一团白光。

她吓了一大跳,白光上下浮动飘近,光中形t越来越明显。不一会儿,白光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紫se直裰,外罩白se锦料褙子的年轻男人。

她知道古装男人的名字,论品种??他或许是「谛听」。

在佛教传说,谛听是新罗王子金乔觉顿悟修行时带上的一条白狗,该犬善听、忠诚,後来金乔觉成为地藏菩萨,白犬也被视作神兽。

真正的谛听有个俗名叫四不像,因为牠有虎头、犬耳、独角、龙身、狮尾、麒麟足,而且能透过聆听辨别是非善恶,是祥瑞之兽。

上次她大起胆子,试探他是什麽,他指着一幅画给她看。那是谛听,她认得。可是他又笑着说自己不是画上的那一只,只是三分像。

他自称「白珞」。

到底他是什麽,她还不清楚,当然就没有办法找出对策。这也是为什麽她今晚乖乖报到。

她考虑过报警,也想过找高人收妖,可是经她这几天向在地耆老探询,他们都说这里是被一名姓白的有钱商人买下来,没任何不对劲的地方。当她还想再问,老人家反而端详她,一副她很奇怪、g麻不断打探的模样。

这只妖很厉害,虽然小径本来就行人稀疏,但他敢在此乱飘,代表他一点也不怕被看见。

白珞带着和煦微笑朝她伸手,摊开手掌。

田唯意轻咬唇,克制不住的发抖後退一步。

白珞扬起柳叶般秀气的晶莹白眉,薄唇的笑意扩大,欢快程度b刚才还多好几倍。

「你还是畏惧我?」

沉厚悦耳的声音有取笑意味,不是讥讽式的,是淘气的故作闲聊。

他有她听过最好听的男x嗓音,也曾经展现她见过最有礼的风度,但不管他做什麽,他都无法消除她的紧张。

他从根本上让她恐惧。

她咽了一口口水,点头。

「嗯,我怕你。」

她佩服自己能说出完整的句子,至於气虚颤抖??不能怪她。

怕实话触怒他,她又补上一句:「抱歉。」

白珞的鼻子发出憋笑的喷气声,直接拉住她的手。

瞬间她缩了一下,差一点就用力ch0u走。

但是她不敢,她抬起头,仰望他靠近而让她望尘莫及的高?身长,在他双瞳yan红如血却饱含善意的注视下,抿唇用舌尖润了润自己发乾的嘴唇。

「不必道歉,我明白。」他说话的语气温柔,颇有同情,盯着她宛如待宰牲畜的脸,又用乾乾的嗓音道:「为难你了。」

田唯意收回与他交会的目光,晓得今晚他也不会放过她——即使他表现得再友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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