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
雪雨镇3
回去客栈的路上，陈京和墨玄走在最后，夜风习习，陈京扯了扯颈上的项帕。
“冷吗？”墨玄立即问。
陈京摇头，说自己不冷，低头发现他和师兄的影子十分亲密地纠缠在一起，心中隐秘地开心起来。
他悄悄伸手拉住墨玄的衣袖，这样两个人的影子看起来就像在牵手。
墨玄察觉到陈京的小动作，又看见地面的影子，目光顿时变得柔软，嘴角上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。
温和的声音犹如旖旎的夜风，在陈京耳边轻掠而过。
墨玄说：“师妹，要牵手吗？”
陈京知道自己被抓包了，手指将墨玄的衣袖松开，红着脸声如蚊呐：“要。”
下一刻他的手就被握住，掌心相贴的瞬间，墨玄侧过头手抵在唇边咳了一声，而陈京头埋得更低。
之后两人都噤声了，连气息都刻意放缓。耳边只剩下清寂的虫鸣和自己的心跳。
怕被彼此看出异常，几乎想捂住胸口，让这颗心不要再乱跳了，也不要莫名其妙的紧张。
明明之前不是没牵过手，现在心照不宣的不自在是为什么？
墨玄视线小心移到旁边的人身上，陈京的肩已经抵至他的胸口，脸颊的肉不知何时瘦没了，五官的存在感变得更强…
他从檐上跳进他怀中时，也比以前重了很多。
墨玄恍惚地想，原来师妹已经长大了。
“师兄，阿荷他们没死是吗？”陈京在混乱的脑中抓住救命稻草般揪出一个话题，打破眼下尴尬的气氛。
墨玄鲜少经历这样失控无措的时刻，听到这句话，才终于回归为理智全能的师兄，松了口气说：“是，师妹真聪明。”
陈京摸了摸耳朵，心想师兄似乎是把夸他当作习惯了。
“也许很多人都清楚阿荷他们没有死，上到镇长，下到衙门仵作，一直都是清楚的。”墨玄徐徐道来。
陈京没和镇长接触过，因此有些疑惑：“既然他们都知道，为什么还要请你们过来呢。”
墨玄解释说：“你想啊，如果镇长他们真的认为是妖魔作怪，为什么不请熏山道士，而是求助天机门？”
陈京：“他们认为天机门的人都是鲜少与外人接触的书呆子，只会闷头做机关。”
墨玄惊讶侧过头：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这种有失偏颇的刻板印象为什么会传进陈京的耳中，到底是谁在说！？
陈京忍笑，晃了晃相牵的手，“师兄，我没有那么无知吧。”
墨玄的心也随之荡了荡，掀起一阵不平静，然而看着陈京弯曲的双眼，他也跟着笑起来，“你怎么会无知啊。”
“不过…”陈京声音小了些：“那些人说的不对，师兄才不是书呆子。”
墨玄是掌门的亲传弟子，在机关术上是难得一见的天才，而且在上一次的宗门大比上，还拿下了体术第一，好几个剑修长老扼腕叹息错失这么一个剑修好苗子。
在陈京的心里，师兄是最强大最完美的。
墨玄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不自在，“嗯”了声，没有继续这个话题，只是说：
“雪雨镇位置特殊，各大门派都安插有人手，与其被动等其他门派发现真相，不如主动找到天机门，借用我们的调查坐实妖魔作乱的说法。当然前提是我们没有发现实情。”
“这样一来，我们没发现凶手很正常，等后面熏山道士接到消息过来发现没有妖魔，可以说是已经逃走了，尸体也早已安葬。”
陈京仍有些不解：“可是，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呢？”
墨玄摇头，“不知道。”他默了片刻，叹息一般说：“但我们该止步于此了，继续探究没有意义。”
陈京略有些惊讶，“师兄你的意思是…要按照镇长的计划说这是妖魔作乱吗？”
“我之前说，四位受害者的共同点是都生活得不好，我想这应该也是原因了。继续查下去，无非是进一步窥见他们的痛苦。”
“对我来说，真相没那么重要，”墨玄深深看了陈京一眼，轻喃道：“如果谎言是为了保护某个人，那就算永远不掀开也没关系。”
第二天五人再度聚在一起，黎禾衣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：“师兄，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。”
任清空跟在黎禾衣后面，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心虚，笑容牵强，“是啊，要不我们快些走吧，这儿的妖怪太厉害了，连尸体都能变成稻草…”
他还没说完腹部就受到来自黎禾衣的一记肘击，顿时捂着肚子委屈巴巴不吭声了。
黎禾衣摸了摸任清空的脑袋，像摸一只大型犬，手法并不温柔，却笑眯眯说：“师弟说的对，这儿的妖怪太厉害了。”
说的对还打他…
明明昨天商量好的，一起假装不知道真相。
任清空在心中腹诽，黎师姐这么凶，以后肯定嫁不出去的。脑袋却诚实地拱了拱黎禾衣的手心。
墨玄点头：“是很厉害，我们打不过。”
黎禾衣笑了两声，说道：“就说应该请熏山那群道士来吧，我们只是学机关术的啊。”
沈巍扯紧自己的包裹，露出一个诡异十足的笑容，满足道：“新出的戏本都买到了，不算白跑一趟。”
任清空这时惊讶地发现陈京居然没有和墨玄贴在一起，他眯起眼睛估计了一下，两人中间至少隔了二十厘米！
这可太不寻常了，他疑惑地嘟囔：“欸，师兄你们吵架了吗？”
此话一出，像是掀开什么不得了的遮布。
陈京目光不自然地闪躲。
墨玄清咳了声，若无其事般问：“怎么这么说？”
任清空丝毫没发觉两人的异常，还在那儿一本正经道：“你们之前一直都粘在一起啊，现在…”他拿手比划了一下，“中间隔了这么多！”
黎禾衣简直没眼看他，面无表情站远了些。
闻言，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，又立刻紧急错开视线。陈京默默往墨玄身边贴近了一点，距离从二十厘米缩近到十厘米。
片刻之后，墨玄伸手给陈京系斗篷，十厘米的距离也就此消失。
经常与机关打交道的修长双手在陈京颔下温柔地动作，他不自觉微微仰首，目光捕捉到对方垂眸间的认真与爱护。
与此同时墨玄松开手，轻声道：“好了，我们回家。”